夜間寂靜,茶杯滾落地麵,摔得粉碎,彼時一陣雷鳴聲,外頭淅淅瀝瀝下起雨。
家主向來冷靜,今日此等怒火,確實是觸及他的逆鱗。
高禹抹額,試著轉移他的注意力:“家主,再不去大娘子處,怕是她要睡下了。”
一提及華淺,仲溪午的怒火漸漸平息。
“今日之事,我們徐徐圖之,切不可讓他人知曉,特彆是孃親。”
“屬下謹記。”高禹拿起一旁的點心盒、傘和燈籠,縱然想問也全都嚥下去,緊隨其後。
停雲居內,千芷正準備幫華淺取下繁重的頭飾,卻被嬤嬤止住:“大娘子,縱然我們住得遠,這夜宵還是得送一送的。”
“不用送,家主等會會來。”華淺取下簪子,瞥了一眼食盒,說得漫不經心。
千芷一驚,她望瞭望窗外的雨勢,疑惑地問:“大娘子怎麼知道。”
“你去準備一些熱茶和炭火。”華淺念著這麼遠的路,還是早些做打算。
嬤嬤卻又把簪子給華淺戴上:“既然家主要來,大娘子自然要莊重一些。”
嬤嬤是她的奶孃,華淺習慣有些事順著她。
索性拿著一本書在躺椅上看著,整個人在燈下發著光。
仲溪午踏進來時,目睹這一幕,冇來由地覺得歲月靜好。
她在等他。
心頭升起疑慮,站在原處盯了許久,高禹眼見著他的袍角浸濕,幾番提醒都冇用。
華淺想著千芷他們定然會幫忙盯著,也冇有多操心,但她隻是埋在書裡,實際冇看進去多少。
她在想爹爹的事情,家主向來忌憚華家,如今他定然會為難。
她也在想如何討長公主歡心。
她還在想如何安置園中的主管女兒。
想了許久都冇理清楚,華淺不自覺地拿書敲了敲腦袋,她意識到一個問題。
或許她壓根不用想,畢竟家主定然會幫她掃清所有障礙。
緊接著她那心田裝著的不免都是仲溪午,眼神也不自覺地飄出去。
正好落在仲溪午身上,他的手裡提著食盒,撐傘的手微微動了一下,眼眶還有些發紅,似是看了許久,嘴角挽著的笑充斥著滿足和幸福。
華淺隻覺得一顆心全被勾了出來,想喚他的名字,卻覺得早了一些。
拿起一旁早已準備的傘就迎了出去。
她疾步走過去看到的是仲溪午雀躍的眼神,卻不知前一秒它因窗中消失的身影落寞地失去了光。
“家主來了,怎麼不進來?”
“這院中的雨景太過特彆,一時忘了時間。”
華淺一笑,仲溪午冇有看錯,剛纔阿淺對他笑了,還聽她說:“家主若喜歡,可以常來。”
常來?
從她的眼裡,仲溪午冇有看到她對師兄的一絲留戀,反而感覺那裡頭的光在為他綻放,竟又迷迷糊糊確認了一句:“我真得可以常來?”
“自然可以。”華淺瞥到他那月白袍角沾著不少泥:“家主,我們進去說吧,若是您著涼了,明日長公主該怪我了。”
她在擔心。
仲溪午嘴角上揚,接過她手中的傘,與她並肩走了進去,在堂內落座。
千芷眼尖地就端過來熱茶,華淺接過,放在他的身旁:“家主,喝口熱茶,去去寒氣。”
仲溪午抬了抬手,高禹便帶著下人合上門,在外頭守著。
他這纔拿起茶杯,看著腳旁多的炭火,突然覺得她定然誤會了什麼,解釋道:“這是夏季,我冇有那麼矜貴,哪就淋個雨吹個風就病了。”
說起矜貴,華淺不自覺想起夢中給他塗藥的場景。
那時候那般放得開,這會怎麼有些拘謹。
難道這就是越喜歡,反而越不敢靠近。
許是想得太過出神,以至於仲溪午喚了三聲“華淺。”
她纔回過神來,換了話題:“家主屏退眾人,就隻是跟我解釋這個?”
這話總感覺隱藏著一絲譏諷,讓人覺得他不行。
他放下茶杯,很認真地道:“華淺,錯嫁一事不是我安排的,你相信我,我會對你好的。”
特意冒雨趕來,就是為瞭解釋這個。
也是,他向來嘴笨,容易惹人誤會。
若放以前,華淺是定然不信的。
可今時不同往日,她喜歡他,故而相信他:“我信。”
聽到這兩個字,仲溪午突然有些後悔,不應該把兩件事放在一起說的。
這下,他有些分不清阿淺是信哪個,還是都信。
但是都不重要了,隻要阿淺在,她定然會全心全意喜歡上他。
這麼多年都等了,不急於這一刻。
等到她的答案,仲溪午一塊石頭落地,聽到打更的聲音,點了點頭:“那你早些休息,明日我來接你回門。”
他不留下來?怎麼心裡還有些失落。
仲溪午走到門前,見人冇有跟來,回過頭問:“這麼晚了,你不送送我,還是——。”
希望他留下來,不不不,這不顯得她移情彆戀也太快了。
華淺跑到他的前麵開了門,還向前擺了下手:“家主,慢走。”
此時雨已停了,仲溪午意識道,這下連再待一會的由頭都冇有了。
他略略回頭看著華淺那送客的笑意,心滿意足地轉身,與高禹消失在黑暗中。